舒星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兒，隨手把茶幾上一份前幾天的報紙拿過來看。劉處長連續接了幾個電話，隨後系主任林萱踩著高跟鞋裊娜的出現在門口，身後跟著科任老師宋雯雯和黃琴、張浩兩個學生。

“你們能耐了？”劉主任把來人渾身上下掃視幾眼，咧開滿口黃牙的嘴，輕蔑地說道。

林萱飛快的翻了個白眼，她惋惜的與沙發上靜坐的舒星對視下，臉上掛著和氣的微笑道：“不好意思，給教務處添麻煩了。”

“不只是教務處，還有學生處。”劉主任知道林萱看起來是個最好拿捏的軟柿子，事實上確是條滑溜溜的泥鰍，和她打起交道來，得分外小心才是。

“得確定有作弊才上報學生處。一點懷疑就上報，只怕學生處主任又得累的去住院了。”林萱笑得嫵媚動人，“既然劉主任在，今天就把大家聚在一起說清楚。也省的再麻煩。”

“也好。”劉主任側身讓一行人進到辦公室，擡手就要關門：“說到底出了這樣的教學事故，也是個家醜。”

“請等一下，剛才我收到短信，阮清也要過來。還說帶著重要的證據材料。”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宋雯雯老師開口道。

“阮清？”劉主任只覺得這個名字在哪兒聽過，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。

“那個美術系的女生我見過。之前小舒去拍戲，校內所有的事都是她辦的。”林萱對著宋雯雯點點頭，“咱們不急，等等她吧。”

見此情景，劉主任只能默許。舒星不禁為阮清有些擔心，自己都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，她為什麽要往裏闖？

不過三五分鐘阮清就到了。她披著件極其肥大的男裝，用透明袋子拎著兩杯雪白的椰奶和一本厚書，長發胡亂紮起，美貌與不羈融合的恰到好處。美術系學生從來就不守規矩，劉主任眉頭擰的更深，這一個看起來更加不好對付。

阮清把椰奶擱在舒星面前，舒星認出阮清罩著寧天成的外套，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。

“你是來送證據的？”

阮清從掏出那本書往桌上一放，“我在BBS上看到，說什麽西方舞蹈課上出了點事情，所以過來看看。”

宋雯雯老師點點頭：“阮清來之前跟我說了。其實這件事我也覺得蹊蹺，監考老師把卷子交給我的時候在封條上註明了考場紀律一切正常。可之後劉主任就跟我打電話說有人作弊，讓我清查試卷。幾十個學生我哪裏來得及細看？只能粗略比對出這幾份相似的送到教務處來。”

林萱點點頭：“小高老師去年剛進學校，帶的課也多，能搶時間做完對比已經很不容易。”

劉主任知道舞蹈系的輔導員是學校某位領導的侄女，當然不能把鍋往她身上扣。只能仔細調查這些考生，爭取給舉報人一個滿意的答案。

他把桌面上的牛皮紙袋拿出來，“你們看，這些都是宋老師當初密封好的雷同卷。為了保證公正，我現在才開啟。”

阮清極力憋著笑，隨聲附和道：“謝謝劉主任。”

車裏開著藍牙，阮清的聲音傳來的分外清晰，老孫笑道：“沒想到這畫畫的小妮子，比舒小姐還伶俐些。”

寧天成這幾年商場沈浮，見的人也多。他望著遠處漸漸消逝的霞光，悠閑地吐出煙圈道：“不一樣的，繼續聽下去吧。”

辦公室內眾人屏氣凝神，林萱撕開紙袋，拿出三份考卷，低下頭來細細比對。劉主任也從抽屜裏取出老花鏡，煞有其事的戴上了。

舒星趁諸人不備，握了握阮清的手，發現她雖然披著厚外套，指尖摸上去仍舊冰冰涼。

“這三份案卷，我這個外行看起來都很是相似，你們有什麽可以說的？”

黃琴終於沈不住氣，搶先開口道：“都是書上的內容，當然一模一樣。有什麽奇怪的？”

劉主任瞟了這個染著黃發的女生一眼，之前可在補考的時候作為巡考官見到過她許多次。這等不學無術的藝術生居然還想把他當傻子玩兒蒙混過去。他徹底怒了，冷笑一聲開口問：“宋老師，你這門課期中考試是開卷還是閉卷。”

“是閉卷。”宋雯雯一時沒反應過來：“題型都是主觀題，便於學生們得分。只要言之有理，哪怕和書本上有所出入，我都會酌情給分。”

宋雯雯話音未落，舒星只看見對面的黃琴和張浩臉色不約而同變得煞白。阮清雖然事不關己，仍舊咬著牙尋思怎麽想方設法為自己辯解。

“學校關於考試作弊的規定早就公布在校內網上，輔導員開年級大會上也三令五申說過。甚至每次處分作弊學生，相關信息都要在公示欄裏貼一個星期，這是為什麽？還不是希望你們能引以為戒，杜絕再犯！背個處分在檔案裏很光彩是吧，你們大三的馬上也要找工作了，能不能對自己未來長點心！”

看著劉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，張浩深深埋下頭去。

“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嗎？”

“老師，是舒星抄了我倆的。”黃琴搶先開口道，“她自己常年在外拍戲沒時間覆習，所以在考前過來求我和張浩能幫助她通關。劉主任，我們已經知道錯了，不該對同學心軟，應該堅持原則的。”  ”明明舒星是提前交卷，怎麽可能抄你們的。”阮清揚揚手機，“你可別因個人過節在那裏顛倒黑白，我這裏有舒星給發的微信，正好是考試開始之後一個小時多一點點，說自己很剛出考場現在去吃飯，還問要不要給我帶些點心到畫室。”

“如果不信，還可以找保衛處調監控。”舒星看向劉主任，“我在出了考場之後走右側步梯出教學樓，然後去操場旁邊的超市買了水，這才從西門出去找地方吃飯。學校裏到處都是監控，一查就清楚了。”

“舒星確實喜歡提前交卷。”宋雯雯接話道：“大一的中國藝術史她開考不到一半就做完交卷了，當時是我監考，印象特別深刻。”

“可是，提前交卷並不能證明沒有抄襲。”劉主任的口氣聽上去軟和了許多，“你再想想，有沒有什麽能夠證明的？”

“場上監控沒開，你讓她如何自證清白？”阮清鼓起反問道，她拿起綴滿標記和筆記的教材：“這些佐證還不夠嗎？再說現在法庭都講究無罪推定，為什麽學校卻不相信自己的學生？”

“蛇鼠一窩，你一個外系的差什麽嘴？抄了就是抄了。好好認錯就可以。”黃琴對著阮清的口氣似乎全然忘記自己也是雷同卷的主人之一，她狠狠心，又道：“學校有先例，被抄的當場考試寫悔過書，按零分處理，抄襲的記過。我和張浩願意就這次的事寫悔過書，並保證永不再犯。”

聽著黃琴誠懇的保證，張浩忙應聲附和，表示自己已經知錯，願意接受處理。畢竟悔過書不是處罰，不用記入檔案，不過是貼在公示欄裏社死一周，日子久了同學們也都會淡忘。

“看樣子，舒小姐有些麻煩。”老孫看向寧天成，“如果她真的考試作弊被處理，這事今後肯定會時不時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？之前不是有個高學歷為人設的女明星論文抄襲被掛，公司不得以只能雪藏，後來就偃旗息鼓了。”

“沒做過的事情，舒星不會承認。”寧天成淡淡地說，“何況現在校方也還沒對她下定論，只是兩個同學的指控，沒有其他證據，校方會慎重的。”

“對於舒小姐，寧少似乎胸有成竹？”

“當然。”寧天成側過腦袋，“最近那部民國片已經拍攝完畢，剪輯過審之後就能播出。有青雲這邊大力宣傳，還有飛針和賀導加持，我相信到時候一定會火起來。她和傅堂凜沒準會成為新一代頂流明星。”

老孫沒再說話。畢竟在投資上面，他身邊這位小寧總可是資深行家，狙擊的幾只股票從未失手過。

“你們說舒星之前來找，想考試的時候借卷子來抄，有沒有證據？比如微信，短信什麽。”林蔓和顏悅色的說，“刪了也沒關系，找計算機系的進行個數據恢覆就行。”

黃琴搖了搖頭。“舒星是在上周五的課後在教室跟我們當面說的，沒有留下痕跡。”

“我有個辦法。”舒星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，停駐在已經漆黑一片的窗外，悠遠而釋然，“既然是閉卷，又才結束不久，認真覆習過的人自然不至於腦海空空。不如把這試卷再印幾份，我們幾個現場作答，誰是抄襲的那個人不就一目了然了？”

辦公室內頓時鴉雀無聲。林蔓優雅的側過身對劉主任道：“我覺得這辦法可行。全系的考題我郵箱裏都有，連下這裏的打印機就可以。”

“天色不早，主任可以先回去休息，三個學生而已，我和蔓姐看著一定不會出錯。”宋雯雯也開口道。

劉主任一言不發的開了電腦，又讓林蔓連上郵箱印卷子。見解決辦法已有，阮清稍稍松了口氣，卻發現背上已經被汗水濕透，手腳也軟綿綿使不上勁，只能不動聲色靠在沙發背上死撐著。

場內只剩下刷刷的奮筆疾書聲。舒星三下五除二已經回憶起書本上的內容，埋頭寫的酣暢淋漓。等把卷子交給劉主任，拉著阮清離開時，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。

阮清抓住舒星的袖子，強忍著頭暈目眩走出教學樓，頓覺天地旋轉，人聲渺小。天昏地暗席卷而來，她軟綿綿的倒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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